广武镇东墙根下

wb@好一坨大毒尸

[藏策]白马(六)

楚遥先催马去了,错身而过时朝他粲然一笑:“遵命。”

叶栈一愣,哪肯落后于他,也打马追了过去。

那茶棚虽简陋,外头却马槽水井一应俱全,也无歇脚的行人,只有一个靠着灶台睡觉的店小二。楚遥趁拴马的功夫左右看了看,是瞧着有些古怪,具体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。店小二抱着手歇息,脸被一面蒲扇遮住了,刚听见有人声,便爬了起来。

年轻公子哥儿先走进来的,穿了身玄狐裘的大氅,束发金冠,富贵得很。

“小二,沏壶好茶。”

叶栈扔了块拇指盖大的银子上桌,那小二瞥了一眼,道:“店里只有一种茶。”

叶栈皱眉道:“你们离长安也不远,怎的不进些好茶来?”

“你瞧这儿哪像有达官贵人来的样子?”

叶栈还要发作,楚遥已经走了进来,将马鞭子搁在桌上,道:“我的马与你的可不同,吃得糙也跑不动,你这么个走法,我可伺候不了。”

叶栈刚刚没发出去的火都撒在了他身上,怒道:“爷要你伺候,还少了你的不成?整天说丧气话,等到了洛阳,我定要在宋将军身上参你一笔!”

二人四目相对,楚遥便明了,那宋将军是一个神策副将,出了名的酒囊饭袋,不过仗着家姐嫁了朝中大员,便四处作威作福,在洛阳颇有臭名。

楚遥哼声道:“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……”

“等你跟爷在封狼山下立了功……”

那小二拎了茶壶过来,叶栈便住了话头。

那茶果真糙,叶栈刚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,将茶杯摔在地上,骂道:“下贱玩意儿,你拿涮锅水戏耍我?”

说着抓了那小二就要打,那小二哪里是他的对手,纵是力气大了些,也不敌他习过武,推搡了几下便被叶栈摔在桌上。

他动手没有章法,楚遥也不敢拦他,急道:“你不是还要立功么?莫将人打死了!”

说话的功夫,叶栈左右开弓已经将那小二两边脸打得肿起老高,恨恨骂道:“还不快滚!”

那小二恶狠狠看了叶栈一眼,独自转进灶台后头,也不出来了。

楚遥赶紧道:“少爷消了气便走吧。”

两人牵了马,急急往前走去,楚遥转头看他波澜不惊的模样,笑道:“叶大公子平时也如此跋扈惯了?”

叶栈看了他一眼,与他双双调转马头,绕了个圈,又回了那茶棚外头,这回离着百米便隐匿起来。

“哪能,家里规矩森严,我扬州城里可是头都不敢抬……”

两人果然见方才那小二鬼鬼祟祟从茶棚中出来,左右看了看,又回了茶棚中,这回过了一炷香,却再没露面。

楚遥心念一动,道:“跟我走。”

两人徒步回了茶棚内,里头却一个人也无。灶台还有些微热,可见人还没走远。

叶栈道:“方才拉扯的时候,分明有些内力,是个练家子。”

楚遥看了他一眼,绕进那简陋的灶台里。里头放的不过是些茶罐水桶,绝无藏身的可能,而茶棚后头便是山壁,也无路可走。

“茶里下了药……普通的蒙汗药,”叶栈一一瞧过去,“且不说这店能开在匪窝下头,那店小二必有问题。”

“匪窝下头?”楚遥咂摸着那句话,突然想起什么,迅速走了出去。

院中立着一口水井,马棚外头竟还有一口井,两口井并立,叶栈也发现蹊跷,跟他一起过去查探——果真马棚外头那口井里并没有水。这处入口隐秘,水井亦是常有之物,若非楚遥眼尖,定是发现不了。

“走?”

叶栈却拉了他一把,自己先跳了下去。

“行了,下来吧!”

这声音从井底传出来闷得很,楚遥早有些焦急,也跟着跳了下去,这一下去却掉在了一片柔软中——叶栈将他的那件狐裘垫在了地上。

楚遥刚想道谢,叶栈已经将他拉了起来,另一手拎着狐裘拍了拍,颇为可惜道:“好好一件衣裳,便这么毁了。”

原来井底并非空无一物,角落里是一堆稻草,想必是总有人出入此处,防着摔伤才垫的。不过长年日久受了潮,味道也不太好闻。

楚遥道:“那大恩不言谢,等回去……”

叶栈忽地拉住了他的手,楚遥下意识想挣开,叶栈却拉得更紧,将人逼得紧紧贴在井壁上,道:“此时便有你报答我的地方。”

幸而井下黑暗,楚遥的脸涨红了也不显,他不知怎的想起叶若水,想起梦里的那团火,脑子里顿时有些乱起来。

叶栈的声音却忽然响起:“我自小便有些夜盲,井下黑暗,还望楚军爷替我注意脚下。”

楚遥登时哑口无言,含糊应了几声。

这下带路的便成了楚遥。

叶栈觉着稀奇,又问他怎么知道井里有问题,楚遥便告诉他,自己随师父平过乱剿过匪,匪首若修有暗道,多半不太起眼。

二人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,觉得这洞里走着走着却没那么冷了,只是洞里初时平缓,里头却崎岖不平,忽高忽低。又走了近半个时辰,前头终于走到头了,洞口被一块大石头挡了一半,漏出些光来。

叶栈这回又要先出去,却被楚遥拦住了,低声道:“你这身衣服不便,我去。”

那缝隙只够一人堪堪过去,待楚遥爬出去,面前的景象却让他有些茫然,前头分明是个寻常村落。正想着,村中已走出几个人来,穿戴同庄稼汉樵夫无异,中间跟着的赫然是山下茶棚中那个店小二。

这几人都骑着马,不像要原路返回的样子,走到村口便策马往山下去了。

叶栈自他身后爬出,道:“如何?”

楚遥一回头,不由得一愣,原来二人爬出来的地方,竟是一座大坟。

叶栈也看到了这座坟,却因楚遥的神色不禁笑出声来,道:“拿修好的墓道借路,倒是省力,只是不知我们两个生人,会不会冒犯……”

楚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,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莫打草惊蛇!”

叶栈也不再捉弄他,二人便沿着村边查探一番,这村里不见妇孺,都是些青壮年,年纪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。这些人都呈农人打扮,却目露精光,显然不是善茬,只是这模样也不似山匪窝,竟像个练兵场。

楚遥细思心惊,联想到山下那个茶棚,本以为是匪窝的前哨,此时看来,只怕是为了隐匿那井下的入口故意建的。

他却不敢说,只偷看叶栈的表情,叶栈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。这个公子哥儿不像江湖游侠,也不像豪门公子,倒有几分老谋深算的意味。此次行事楚遥虽想过许久,也不过是在军营和江湖之间漂泊久了,无力回天,只徒有一腔为民除害的正义感,而这匪窝隐蔽,叶栈又为何非要来此犯险?

正想着,叶栈已道:“楚军爷,此处凶险,在下却不得不闯,若是楚军爷此时要走,在下也不拦你。”

一转身,楚遥正定睛看着他,道:“你当我是什么人?我既然来了,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先走。”他心道:既来之则安之,且看看叶栈要做什么……更遑论此处蹊跷,他也想瞧个清楚。

叶栈不知怎的松了口气,好似全身心期待楚遥会留下一样。

只听楚遥又道:“此处蹊跷,你要做什么得先告诉我。”

叶栈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,我为取一封信而来,你若信我……”他打量着楚遥的神色,分明是不信的,不禁苦笑,“现在不是时候,等我们出去时,叶某必定据实已告。”

叶大公子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,楚遥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,也不知自己怎的就信了他对自己没有恶意,不禁莞尔,忍着笑点头道:“好,一言为定。”​​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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